近年來，商標惡意搶注事件屢次進入公眾視野。從2020年疫情爆發(fā)后被搶注的“火神山”“雷神山”“李文亮”，到2021年東京奧運會期間“全紅嬋”“楊倩”“陳夢”，以及2022年北京冬奧會期間的“冰墩墩”“雪容融”“谷愛凌”等，數(shù)以萬計的惡意注冊商標不僅侵犯了在先商標權利人的正當權益，增加其商標維護成本，也違背了公序良俗、危害了社會公眾權益，造成了大量行政資源的消耗。在今年的全國兩會上，惡意搶注商標這一問題也備受代表委員們關注。
商標，本在推動創(chuàng)新、規(guī)范競爭、打造品牌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是企業(yè)重要的無形資產。作為一種市場競爭手段，搶注商標也無可厚非。隨著商標注冊成本與門檻的不斷降低，商標注冊紙質申請從2013年前的每件費用為1000元降至如今每件費用300元，申請商標注冊也不再需要提供證據(jù)，這本是為公眾提供便利，但是卻被部分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僅在2021年，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處置的不以使用為目的的惡意商標注冊申請就達48.15萬件。
除了注冊門檻低助推了一系列惡意搶注事件發(fā)生以外，對商標惡意搶注的懲戒力度不夠嚴格也是另一重要原因。全國人大代表、上海市工商聯(lián)副主席樊蕓認為，“由于惡意搶注的違法成本過低，目前，除一些社會影響大的商標搶注行為的當事人會受到行政處罰外，在大量的搶注事件中，即使惡意注冊商標的行為最終被認定，結果也不過是被不予注冊、無效或撤三，有關的行政執(zhí)法部門很少對其進行處罰，也不阻止其再次在相同或類似商品及服務上重新注冊相同或近似商標。”
種種原因下商標惡意搶注事件頻發(fā)，這亟需更進一步的規(guī)制措施。
代表發(fā)聲嚴剎惡意搶注之風
2021年3月，國家知識產權局印發(fā)《打擊商標惡意搶注行為專項行動方案》，強調商標惡意搶注行為嚴重損害誠信經營市場主體和社會公眾的合法權益，嚴重危害商標注冊秩序，并開始采取了嚴厲打擊措施。全國人大代表、德力西集團董事局主席胡成中表示，這一系列行動起到了良好的示范性效果，建議在依法對上述違反法律規(guī)定的行為，制定惡意注冊的公示制度。
具體而言：一是建立惡意注冊黑名單，并供全國公開查詢；二是黑名單的制定、審核發(fā)布、修改應當由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統(tǒng)一負責，黑名單系統(tǒng)應覆蓋到全國各省市，如失信被執(zhí)行人名單一樣向全國公開，免費查詢；三是黑名單的公布與復核由商標局在其官方網(wǎng)站上設立專區(qū)；四是被列入黑名單的商標注冊申請人，可以有為期一年考察期，若期間無再次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情形，可向商標局申請將其從黑名單中撤除，并對撤除行為加以公示。
全國人大代表、好醫(yī)生藥業(yè)集團董事長耿福能也建議，嚴格建立和執(zhí)行對實施惡意商標注冊行為的行為人以及代理機構的“黑名單”機制，對惡意商標申請注冊行為人和代理機構進行信用懲戒，限制其惡意的商標申請和注冊行為。對于重大公眾事件，如奧運會、冬奧會等，他建議采取預判、預警機制。同時，擴大懲罰性賠償?shù)倪m用面，適時出臺商標侵權懲罰性賠償審理指引，降低商標權利人請求懲罰性賠償?shù)碾y度。
針對企業(yè)在商標保護中所遭遇的種種困境，全國政協(xié)委員、陶然居集團董事長嚴琦建議，在商標注冊申請審查程序中，增加提交使用證據(jù)或者使用意圖證據(jù)的要求，增加審查申請人是否有大量搶注行為被認定的記錄或其他明顯的惡意行為。此外，嚴琦建議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放寬對“惡意”的認定標準，并在“惡意”明顯的情況下，降低企業(yè)的舉證責任與維權門檻。
樊蕓建議，要加強頂層設計，在商標法中明確商標使用原則，依據(jù)該原則，在商標注冊申請程序、商標注冊滿3年時、商標轉讓和續(xù)展等諸多環(huán)節(jié)中要求申請人提供商標使用證據(jù)，從源頭上減少乃至消除商標惡意搶注現(xiàn)象。另外，加大對惡意注冊商標異議、無效力度，立惡意注冊負面清單或數(shù)據(jù)，規(guī)范加入清單和移入清單的規(guī)則和程序，并設立惡意注冊賠償和懲罰制度。在行政上，樊蕓提議可在國家市場監(jiān)管總局加掛國家知識產權局的牌子，將知識產權促進戰(zhàn)略保護部門作為市場監(jiān)管局的內設機構。
“黑名單”能否震懾惡意注冊？
長期以來，我國一直在探索完善規(guī)制商標惡意搶注行為的治理體系。
201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修訂后，加強了對惡意注冊的打擊力度，增強商標使用義務，并對惡意注冊、惡意訴訟行為規(guī)定了處罰措施；2021年3月，國家知識產權局實施《打擊商標惡意搶注行為專項行動方案》；2021年10月，國務院印發(fā)《“十四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與運用規(guī)劃》，提出加強信用監(jiān)管與行業(yè)自律，嚴厲打擊不以使用為目的的惡意商標注冊和代理行為；2022年1月，國家知識產權局印發(fā)《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信用管理規(guī)定》，將6種具體行為列為失信行為，其中便包括了惡意商標注冊申請行為。
從今年兩會中多位代表的提案看來，商標注冊程序的進一步完善，以及商標惡意搶注的懲戒力度的不斷加大是大勢所趨。其中，建立惡意商標注冊行為的“黑名單”是不少人重點關注的。在我國商標申請、注冊等已經不斷電子化發(fā)展的當下，或許通過加強行政機關與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的合作，利用大數(shù)據(jù)手段對商標惡意注冊進行分析與追溯，“黑名單”也具備了現(xiàn)實技術的可操作性。
面對類似的惡意注冊問題，早些年就有不少海外國家做出了“黑名單”的嘗試。美國專利商標局在2018年3月就啟動了商標使用證據(jù)舉報試點項目，允許任何擔憂虛假證明的一方，向美國專利商標局遞交舉報信，避免虛假注冊商標；韓國專利廳也早在2011年開始啟動了針對商標中介人的措施，通過群眾舉報欄目以及商標中介人名單公示等，對惡意注冊人進行控制。[1]
探索建立惡意注冊“黑名單”，一方面將可能有助于遏制商標惡意注冊“慣犯”繼續(xù)惡意注冊商標，阻止其繼續(xù)以惡意注冊商標作為謀取利益的手段，減少惡意商標注冊；另一方面，惡意注冊嫌疑人名單的公示所產生的社會影響也或許有助于進一步規(guī)范市場，對惡意注冊嫌疑人的懲處措施所產生的威懾力，將對其他主體企圖惡意注冊商標的行為產生震懾。
商標是一門生意，但又絕不僅僅是一門生意。惡意注冊商標的問題不僅涉及侵犯他人在先權利的私益問題，關乎違反誠實信用原則、搶占公共資源的公益問題，也影響了中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的聲譽。通過設立“黑名單”，一定程度上或許能夠對商標惡意注冊起到規(guī)制作用，增加商標的有效使用率，并有效改善我國當前商標惡意注冊的嚴峻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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